异零异学园｜副作用
“我们好好告个别吧。”
何主任站在办公室朝窗外看去，他的孩子们正开心地玩闹——张铁臂把球踢到了魏斯壮脚边，大感应转头和身后准备偷偷来吓他的鸥意念相视一笑，哲不痛接过蒲闪传来的篮球投进了球框。
笑声撞上墙壁又折返，回荡在白炽灯下。
何主任没有吃过饼干，在他眼中他们早已不是人类模样，但他们永远是他的孩子。所以快乐被凄苦裹挟，心脏总是一阵抽痛，有多无力就有多绝望。
悲伤是深爱的副作用，少年行于世间，是要赶赴盛宴的。
一场花海，或是一曲高歌。
“离别”二字，对他们而言太遥远了，虚无又飘渺，黯淡又凄冷。
张铁臂嘴上说讨厌严守校规的他，书架倒塌时却毫不犹豫地护住了他。大感应常常给他讲和妈妈在一起时的趣事，鸥意念悄悄从窗口递进过几束花，哲不痛会眨着明亮的眼睛看他，笑着畅谈未来的美好。
那个叫作蒲闪的少年，像是命中注定会带来光明般的存在。
还有魏斯壮，他燃起的希望，如果变异是可控的，可医治的，那这些孩子是不是都有更好的未来？
张铁臂曾问他，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？
他说是的，虽然不够美好，但幸好有你们。
今晚会下鸢尾花雨，整整一夜。他想，明天定是满山花海。
灯光尽数暗灭，只有几点烛火随风摇曳。
“大晚上瞎晃悠什么呢？”
“哎呦我去！”
张铁臂吓得一激灵，手上的蜡烛差点儿掉落。魏斯壮眼疾手快地托住了他的手，明明有火源照拂，却是那么凉。
“你想吓死我啊！我和你没仇吧？”
“心虚了吧，做什么亏心事儿了？”
魏斯壮笑着打趣，张铁臂眨了下明亮的眼睛。仅一刹，他握住魏斯壮的手放软了声音。
“又开始疼了，我跟你说……嘶……”
手被紧紧握住，凉意吞食着温暖。魏斯壮接过蜡烛扶住他，影子被投射到洁白的墙壁上，眉间碎发被晚风轻轻吹起，花瓣飘落。
“你怎么样？”
魏斯壮看他弯腰捂住腹部，呼吸声似乎都轻了许多，眼里的心疼溢出，汹涌着推搡他探求自己的内心。
“我去找何主任。”
“别……”
张铁臂撑起身，顺着动作用他的手擦去了自己嘴角的血。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透着一股病态，一览无余的虚弱。
“你……”
“没事。听我说，你很好，不要因为没有异能而失落，不要害怕，不要难过。”
温软的舌舔了下唇，淡淡的血腥味。张铁臂的神色太认真，那双眼波流转的眼睛里仿佛落了场细雨。魏斯壮越听越觉得像遗言，莫大的恐惧笼罩下来，却又不知从何而起。
张铁臂伸手去拿蜡烛，却被魏斯壮握住手腕，他抬眸撞上那双清冷漂亮的眼睛，很乖地笑了一下。
“我回宿舍行了吧，给我。”
“你有事瞒着我。”
是极其肯定的陈述句。张铁臂挑了下眉看向被他握住的手腕，眉眼间的悲伤不经意流出——原来我的双臂已经废了啊……
“哎，鸥意念。”
嗯？魏斯壮转头看去，一片漆黑中没有身影，再回首时张铁臂已不见了。
蜡烛被放回桌上，冷风被隔绝在外。大感应看他脸色苍白，赶忙倒了杯热水递给他。张铁臂看完蒲闪留在窗台的纸条叹了口气——今夜注定无眠——当然，只是他们。
“什么情况？怎么嘴还破了？”
“我自己咬的，出了点儿意外，没知觉不太好行动。”
“你是真狠啊。我就说我去吧，还能时刻小心身后有没有人偷袭。”
大感应不知从哪儿变出来颗糖给他，看张铁臂不接直接拆开填他嘴里了。他轻轻取下张铁臂头上的花瓣，潮湿的外套被挂起。
“你一会儿去找鸥意念，没什么事儿，陪着她就好。”
张铁臂的声音很轻，似乎在尽力藏住疲惫。大感应点了下头穿上外套出门，鸢尾花雨还在下着，淡香飘散在空中。
鸥意念和他一起坐在宿舍门口看月亮，朦胧的月色，总让人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。
“张铁臂让你来陪我？”
“害，他就是想支开我，你是没看见他看完蒲闪的纸条时那个疲惫，还兄弟呢，什么事都瞒着我。”
大感应越想越气，好几天了，也不知道张铁臂在忙什么，自己眼睁睁看着这人的状态濒临崩溃还硬撑着，他都想把人绑起来看着了！
“我们杀了甄主任。”
鸥意念的声音轻飘飘落下，简洁明了。大感应看向她，只是点了下头，大概是因为绝对的信任，他不诧异，也不惊恐。
“张铁臂发现了他在我们吃的饼干里下毒。”
“我们不是朋友吗？为什么要瞒着我？”
鸥意念托着下巴望向月亮，她想守护的人这么多手都数不过来，她又怎么能再拉他趟这趟浑水呢？
“我是A班的，没有恢复的希望了，但我相信你们有希望恢复。张铁臂发现了我的计划，我们这才合作。”
她抽了下鼻子，似乎带着哭腔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又倔强地不愿落下。
“大感应，你怕死吗？”
“怕啊，哪有不怕死的，但终归是要死的，既然这样，不如活一日开心一日，也不枉此行了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谢我干嘛呀，还得谢谢你们俩铲除恶人呢。”
浮云聚了又散，月光如水洒落人间。鸢尾花雨止息，这广阔天地再次陷入寂静。
一夜未眠，蚀骨灼心般疼。
温热香甜的粥落入舌尖，唤醒了些许悸动。张铁臂睁开眼看他，湿润的眸中水雾氤氲，仿佛荒野里燃起一把烈火，余烬淡淡飘散。
“蒲闪守了何主任一夜，大感应和鸥意念待了一夜，你呢？张铁臂，你在忙什么？”
魏斯壮皱着眉看他，试图从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窥见哪怕一丝的破绽。
可惜，并没有。
张铁臂舔了下干涩的唇，他这一段时间没有吃饼干，所以他看见了大感应身后的第三只眼，看到了鸥意念的四只手，至于自己，已经很难抬起双臂了。
他看向魏斯壮，像是看到希望般得到了些许安慰。他想，来得及。
“怎么样了？”
“大家别担心，他太累了，让他睡会儿吧。”
何主任看着满眼担心的大感应和鸥意念，放柔声音哄道。魏斯壮站在旁边没有说话，明明跟了张铁臂一夜，明明看见了他疼得撕心裂肺的样子，明明亲手把人带到自己房间休息的。
可为什么，他是被瞒得最多的那个人。
“抱歉，让你们担心了。”
张铁臂的声音有些哑，喉咙里扯出的一丝血腥味被他硬生生咽下。
“你行啊张铁臂，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没有信任了。你支开我是为了去实验室啊？你知不知道要不是魏斯壮发现及时你就死里面了！”
“好了大感应，他也是为了我们……”
鸥意念哽咽了，她偏过头不忍再看那双鲜血淋漓的手。何主任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，蒲闪迎上张铁臂的目光，悲凉如一阵秋风轻拂。
“你连我都骗啊。”
“你也是明灯，我们需要你的光。”
沉默，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，蒲闪的眼眶突然就红了，大感应轻轻拍了下他的肩，少年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。
“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？”
魏斯壮平静地看着他，紧紧攥着衣角的手却在无声地昭示不安。
“鸥意念明天就毕业了，你不准备点儿什么？”
张铁臂淡然地迎上他的目光，避开问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。
“对啊，你们不送点儿礼物恭喜我吗？”
“那当然得准备了，到时候给你个惊喜。”
“哎呀，昨天聊一夜你也不说说想要什么，你们一个个的，我三只眼都盯不住。”
鸥意念看向大感应笑了笑，转而回望周围的朋友们——想要什么呢？我想要你们健健康康，平安遂顺。
成绩单被折起来放进口袋，课桌上礼物堆成了一座小山，看来看去，她还是最喜欢和大家一起的那张合照。
“伙伴们，再见喽。”
鸥意念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，很快转身走出教室——亲爱的，再多留一秒你会看到我眼中的泪水吧……
“再见。”
刚刚的拥抱像是虚幻，张铁臂垂眸看着还有余温的双手，他想到了诀别。因为那场失败的实验，他进了A班，下一个应该就是自己了吧。
他抬眸看去，何主任搂着大感应和哲不痛轻声安慰，蒲闪默默整理着她留下的东西，魏斯壮安静的如同一幅绝美的画。
幸好，希望还在。
“魏斯壮，你可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张铁臂的声音很轻，近乎耳语，他不知道魏斯壮是不是听到了，他看到他抬眸看向自己，眼底柔情化了一池春水。
魏斯壮不会知道他们的“再见”永无归期，他也不会知道自己承载着朋友们的希望。
就像吃药总会有副作用，他们所隐瞒的悲凉同样也是希望。
他救不了她，也救不了自己。
可张铁臂迎上何主任含泪的眼睛，似乎一切都释然了，就算注定会离开，也要留下和你们在一起的美好回忆。
所以，我们好好告个别吧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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